雨落尘(全力创作战争回忆录)

lesbian/鸽子型选手/热爱写正剧/AO3:Ianlock

白鸟飞向群山(十二)

  生活照常进行。Tom重新安排了自己的生活,并不复杂,只不过是用一个宴会去代替另一个宴会。但他无法彻底地将Benedict的影子清理出去,他常常忍不住想Benedict会对一些事情发表怎样的评论、如果他们不曾分开现在会在做什么。他试着放纵自己去回忆从前的时光,回忆无拘无束的巴黎时光、悠扬漫长永不终结的清亮夏日、还有平静的伦敦的夜晚和黄昏。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回忆并不让他痛苦,反而赋予他宁静而坚定的内在。但他仍然无法回忆他们分别的傍晚,那个傍晚实在太令人心痛。他相信Benedict也不能。

  Benedict没有了流言的后顾之忧,在党内的地位扶摇直上,声望已隐隐有接任下一任党魁之势。而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再没有人能将他视为一个“年轻人”。他或许已经功成名就了,所谓年少得志,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成功。他每向更高的位置接近一步,就将他最向往的那种生活推远了一步。事到如今,早已是进退两难了。

 

  半年之后,传来了Benedict订婚的消息。Tom大吃一惊。Ben怎么会订婚?他绝不会相信什么移情别恋的鬼话,很少有人能让Ben“有感觉”,更别说爱情了。除非……除非那件事的影响还没有消失,Benedict需要堵住那些政客们不安分的嘴。这样的话,订婚倒的确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可是这样其实是在欺骗,欺骗所有人,精心伪装出一个符合人们眼中“年轻绅士、政治精英”的假象,真实的自我反而不见踪影。

  他无法理解这个决定。

  恰巧,就在订婚消息公布后一周,他们就在一个共同的朋友的宴会上相遇了。这半年他们在宴会上偶遇过几次,礼貌地举杯致意与互致问候之后各自走向不同的人、聊着截然不同的话题,Tom听艺术家们鄙视政治,Benedict则听政治家们轻视艺术。Terrible,这简直是一种折磨。不能聊几句也就算了,竟然连话题也这么令人难受。

  不过好在这次的宴会相较而言比较大型,宾客很多,他们可以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来,喝着酒聊上几句。Tom端着红酒杯,示意Benedict找一个地方说话,他欣然应允。他们向着屋角壁炉边的两把椅子而去,将满屋子的人抛在身后,也将那些老生常谈的言论和八卦抛在身后。他们相对而坐。“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的说过话了。”Benedict说,颇有些感概。“是啊,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从何谈起。”Tom摇头微笑,目光滑过Benedict身上永远一丝不苟的燕尾服。他们沉默了一阵,Tom是在感概,而Benedict是不想开口提起一件避不开的事——他知道Tom一定是为这件事而来的。“Congratulation。”Tom说,“你订婚了。”“谢谢。”Benedict说,但他没有看Tom的眼睛。“是真的订婚吗?”“是,当然是。”“你爱她吗?”Tom问,直入主题。他们没有时间来绕弯子互相试探。“你总是这么直接。”Benedict说,“我像爱妹妹一样爱她。”“这更像是亲情。”“这本来就应该是亲情。”“但你们要结婚了。”Tom说,假装自己并没有流露出嫉妒。“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我已经快三十岁了,Tom,到目前为止从未有过情人、还差点被传过同性的绯闻,我需要……需要一个人来堵住别人的嘴,那个人不可能是你,只能是一个妻子。”Benedict说得很急促,Tom能听出他正在努力解释的忐忑。“她怎么样?”喝了一小口红酒,Tom问。“很好……我一直觉得她很好,我只是不能那样去爱她。”“你既然说很好那就一定很好了。你告诉她了吗?”“告诉什么?”“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没有,”Benedict怔住一秒,“我不能告诉她,这实在是太冒险了。”“我记得你说过你从不冒险。”“嗯。”“现在还是一样?”“嗯。”“那多无趣啊。”

  他们聊的已经够久了,房间里已经有其他人的目光在微醺的掩饰下飘了过来。Tom端起被他放在桌上的酒杯,放进一个侍者手中的托盘里,起身离开。其实他本不必来问这些问题,Benedict也本不必回答。他们对这些答案都心知肚明。但不知为何,Tom想起了十五岁时夫人说的那些话:

  “他其实并不爱我。”

  “他只是想要离开那里,不一定是和我一起,本来可以,也应该,是任何人。”

  “我只是碰巧在那个时候出现,而他也觉得可以与我相处而已。”

  那些在茶点的香气与异域的房间里被他记下的话终于展现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每一句都是人们掩藏已久的真相,每一句都是他们试图无视和逃避的现实。Tom感到自己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他见到了宴会的主人,借口有一副画尚未完工,向他匆匆告辞离去。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因为Tom是一路走回来的。待到他搞定一切躺在床上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二,凌晨两点了。他迅速坠入了深沉的睡眠,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做个好梦。他再次梦见了Benedict,他们都在一个教堂里,都穿着非常正式但样式有些陌生的燕尾服,Benedict的身边站着穿着婚纱的新娘。Tom茫然地寻求他在这里的原因,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伴郎。是看着Benedict结婚的伴郎。圣歌在一片金黄的阳光里响起,神圣,温暖,震动人心。树叶打着旋儿从日光与无上的虔诚中坠落,Tom的目光追随着那片树叶,它落在了Benedict的衣服上,滑了下去。明媚的一切都在欢呼和歌唱,他却觉得自己格外的格格不入。婚礼誓词他没有听到,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不想听。在无比庄严神圣的教堂里,在澄澈自然的阳光下,他只觉得鼻子酸涩。

  Tom从梦里醒来,久久没有动弹。

  他知道自己梦见了未来。

PS:本章似乎没有需要特别注明的历史背景或文化背景。但是请那些看到这里想打死我的GN注意,我设置的时代背景是一战以前,此时大概是1912或1913年,当时的英国非常、非常保守,上流社会虽然人人都有一摊烂事但是同性之爱仍然是最不可接受的。当时英国还尚未形成“自由同性恋崇拜”,那个倾向要等到一战结束以后,即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了。所以在当时,同性恋者结婚的情况并不少见。社会上大部分人(男女都是)都将婚姻的目的视为彼此作伴和养儿育女,有爱情固然很好,但只要能相处也就可以接受。所以请不要将这种行为与现在的“骗婚”划上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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